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90年代丨高宽众:从陕北窑洞到美国的留学之旅
高宽众,1958年生于陕北农村。1978年考入西南政法学院法律系,获法学学士学位。1985年获上海社会科学院法学硕士学位。1985年分配农业部政策研究室工作。1993年赴美留学,获阿肯色大学法学硕士学位,回国后任职外企。现为北京恒达律师事务所合伙人、律师。
留学记①
1978年12月,我国首批赴美访问学者抵达美国(网图)
第一章
准备
改革开放后,国内逐渐出现出国热。
我属于幸运儿。1978年万里挑一从陕北农村考上大学,接着读研究生,1985年1月毕业就分配到北京的中央机关,农业部政策研究室(后改名“政策法规司”)。苦苦奋斗了多少年,终于吃上皇粮,而且是人人羡慕的中央大机关,领导重用,大环境又好,不到六年就由主任科员、副处长,一路升到了立法处正处长。但我对欧美发达国家一直很好奇,一直有个愿望就是到他们哪里呆个一年半载,看看他们究竟是个什么样儿。
1987年12月,我在农业部工作时的工作证
1989年我和儿子在农业部大门外
但当时是改革开放初期,大家的收入就是每月的几十元工资,房子是单位的,没有什么值钱的私产。如果自费去留学,几十万的学费、生活费就是天文数字,根本付不起。学理工科的毕业生,大多通过考试,争取外国大学的奖学金出去。学文科尤其是我们学法律的,几乎拿不到奖学金,所以,最有希望的路子就是争取公派留学,国家资助。
当时我们农业部有教育司,专管部属的几大农业院校,包括北京农业大学等,他们手里有很多公派访问学者名额(visiting scholar)。公派访问学者属于进修性质,一年,需要层层选拔,并通过北京语言学院统一组织的“出国留学人员英语水平考试”(The English Proficiency Test for Chinese Scholars to Study Abroad,简称“EPT”,类似托福考试)。
那时部机关支持年轻干部多学习。1988年7月我就争取到一个部教育司在中国农科院组织的英语学习班。我去脱产学习了一年,1989年7月21日顺利结业。
《出国访问学者申请表》推荐信之二,江平签字,1992年3月2日
1990年,郭书田司长带我去安徽进行农村调查时合影
1992年7月份左右,部教育司给了我一个访问学者名额,让我们选去哪个国家。去英国和澳大利亚的名额较多,去美国的名额只有一个。我就去教育司找到教育处的高京清处长,我们非亲非故,仅仅是都姓高而已。他问我:你打算去哪个国家?我说:英国,英国的名额多点。他又说:你想去哪个国家?我说:我想去美国,但美国名额只有一个,怕争取不到。他说:那就去美国呗。我说:好,我就听您的,去不了就不去了。
没想到几个月后,教育司通知我:批准我去美国学习法律,公费,一年,1993年8月 – 1994年8月。
农业部是大部,在我去美国前,部里已经派我去过当时的苏联,菲律宾,泰国,西班牙,香港,做短暂的访问或学习。1992年,我到西班牙参加一个国际农业法讨论会,认识了美国农业法协会主席尼尔.汉密尔顿教授(Professor Neil Hamilton, chairman of American Agricultural Law Association),还有阿肯色大学农业法研究中心的杰克.路尼教授(Professor Jake Looney, president of Agricultural Law Center, University of Arkansas)。那时,出国学习法律的国人还很少,两位教授一致欢迎我到他们学校学习,汉密尔顿教授还邀请我给他们德雷克大学法学院(Drake Law School)开一门选修课:中国法律导论(Chinese Law Study)。
1992年9月28日,我参加了在西班牙萨拉戈萨市(Zaragoza)举行的农业法国际研讨会,与汉密尔顿教授一起在会上
1992年9月29日,在西班牙萨拉戈萨市与汉密尔顿教授的夫人(左二)、路尼教授(左四,即最后排的高个子男士)合影
1992年10月1日,我在西班牙萨拉戈萨市举行的农业法国际研讨会上发言
赴美之前,我回了一趟陕北,看望了父母。
爸爸问我:你要去哪里?我说:美国。他说:哦,帝国主义国家。
第二章
初到美国
公派访问学者,由教育部的“出国人员服务中心”统一办“因公普通护照”,统一拿去美国使馆申请签证,连面签都不要,签证类别:J-1。赴美的机票也由“出国人员服务中心”统一购买。但在美国学习的学校,由我们自己联系确定,并由美国学校发邀请信。国家每月给我600美元,用于食宿,由于是进修性质,没有交学费的问题。
根据我与两位美国教授的约定,我这一年的学习计划是:
1993年8月,我先去汉密尔顿教授所在的德雷克大学(Drake University)进修法律,同时给他们法学院开一门选修课:中国法律导论(3个学分);
1994年1月,去路尼教授所在的阿肯色大学(University of Arkansas),去读一个法律硕士的学位(LLM),然后回国。
1993年8月19日,我已经35岁,上有老,下有小,告别妻儿(妻子在北京有色研究总院工作,儿子在海淀区的文慧园小学上一年级),怀揣“出国人员服务中心”发的1,000美元现金,兴致勃勃地踏上了赴美留学的路程。
1990年,我们一家三口在北京的团结湖公园合影
德雷克大学是一所私立学校,位于美国中部,在衣阿华州的首府得梅因市(Des Moines, Iowa),没有直通北京的航班。衣阿华州(Iowa)的中文翻译也有三、四个,还有翻译为“艾奥瓦”或“依阿华”的。
所以,我第一站先从北京飞到旧金山,然后到我国驻旧金山总领馆住两晚,再由领馆给我买旧金山到得梅因的美国国内航班。
北京到旧金山的航路图
北京到旧金山要飞上万公里,十几个小时,迷迷瞪瞪中飞机落地了,但看到的标志是“San Francisco”,这和“旧金山”一点儿也不搭边,怀疑这是不是走错地儿了。很多留学生第一次到美国,也有类似感觉。好在领馆派人来接,没有闹出大误会。
多年以后,我才弄明白,旧金山的英文正式名称就叫:San Francisco,十九世纪是美国加州淘金潮的中心地区,早期华工到美国淘金后多居住于此,华人们称之为“旧金山”,久而久之,约定俗成,这座城市的英文名是:San Francisco,中文名就是:旧金山(偶尔也有翻译为:“三藩市”或“圣弗朗西斯科”)。
我从北京出发,一直向东飞行,老以为旧金山在美国东面。而实际上,旧金山在美国的西海岸,太平洋的东海岸,与北京正好隔太平洋相望。后来听美国朋友讲西海岸,西海岸,才慢慢把我长期形成的地理感觉改过来。
1993年,我国驻旧金山总领馆还比较破旧。我记得就是在一个小山坡上的小院子,房子很旧,都是平房。我就在领馆内的食堂吃饭,也不要钱。
美国本土,不算阿拉斯加和夏威夷,东西宽达5,000公里,旧金山到得梅因的直线距离就有3,000公里。1993年8月21日,我坐了5个小时的国内航班,终于到达此行的目的地:得梅因市。
汉密尔顿教授开了一辆四驱的越野吉普车到机场来接我,先去了他家。
旧金山到得梅因的航线图(网图)
汉密尔顿教授的越野吉普车,1993年12月12日摄于他家车库门前
陌生的美国,看来要从头开始认识你了。
第三章
汉密尔顿教授
汉密尔顿教授生于1954年,土生土长的衣阿华人,实际比我大不了我几岁,但人家没有耽搁,一路念书,高中毕业先考入林学院,取得林学学士,然后考入法学院,取得法学博士,就来到德雷克大学任教。
美国历史上有位开国元勋,也姓汉密尔顿。十美元纸币正面的肖像就是这位美国第一任财政部长亚历山大•汉密尔顿(Alexander Hamilton,1755年1月11日-1804年7月12日),他是美国制宪会议代表及《美国宪法》起草人和签署人之一,被誉为“美国宪法之父”。估计汉密尔顿属于显贵族群。
1993年8月21日,我看到他开了这么好的一辆大吉普来接我,感到真是奢华。当时我们国内部长们才有专车。车到他家院子,人还没下车,他从座位上拿出一把遥控钥匙一按,楼下的卷帘门吱吱地就打开了。真是先进。更让我目瞪口呆的是,他家就他夫妇两个人,没有孩子和老人,住了一栋两层带车库的小洋楼,两寸厚的地毯从进门一直铺到二层。当时我们国内的部长们都住不到这样的大房子啊。
他的夫人是越南裔,名叫“康”(Khanh),法国长大,时装设计师,收入不菲。他是德雷克大学的名教授,估计年薪也在5万美元以上。
当时我们国内的经济改革刚刚解决了温饱问题,整个国家还是低收入国家。1993年,我国人均GDP折合美元是366美元,美国是25,486美元。我在北京中央机关当处长,月薪不过百八十人民币,折合美元13美元,他的月薪相当于我的四、五百倍。
他的富裕超出了我的想象。
汉密尔顿教授夫妇非常恩爱,但都快四十岁了,不要孩子,让我诧异:挣那么多钱干什么呀?后来有美国朋友告诉我,夫妇两人挣钱但不要小孩儿,叫:DINK(“丁克”),英文是:Double Income, No Kids,还真形象。后来我在他们法学院又碰到一对“丁克”,男的是黑人,叫克拉克教授(Professor Hunter R. Clark),哈佛大学法学院毕业的,女的是白人。1995年我到了泰森公司工作(Tyson Foods, Inc.),我们国际部副总裁也是一对“丁克”。
我(左)与克拉克教授和他夫人,1993年9月17日在法学院院长家宴上
“丁克家庭”在我们中国也多起来了,但让一些父母伤透了脑筋。其实,随着传统农耕社会的解体,婚姻家庭必然发生很大变化。独身,“丁克”,不过是个人的一种生活方式,社会应当包容。《中华人民共和国妇女权益保障法》(2018修正)明确保护妇女有不生育的自由 ,联合国发布的《世界人权宣言》(1948)和《消除对妇女一切形式歧视公约》(1975)也明确保护人类的生育自由 。
由于我俩年龄差别不大,他把我既看作客人,又当作兄弟。他给我说:你就叫我尼尔吧(Neil)。只有家里人或亲近的人才直呼其名,显得很近,就像咱们中国人一样,叫我“宽众”,一定是家里人或好朋友。但他试图几次叫我“宽众”(Kuanzhong),哪个“zh”的音,他始终不会发,最后干脆直呼“gao”。后来我所有美国哥儿们,都叫我“gao”,一开始我听着很别扭,后来慢慢明白,那是一种亲昵的喊法。
汉密尔顿教授开车带我参观农牧场,衣阿华州得梅因市,1993年10月
汉密尔顿教授当时正年富力强,精力充沛,除了在学校是重要教授外,他还参加了各种社会活动,忙得不可开交。有一段,他甚至打算去竞选衣阿华的州长。
他带着我参加各种社会活动,参观农牧场,看望他在乡下的父母亲,让我尽可能多的了解美国社会。他父母当时年纪已经很大,我们到乡下农场见到两位老人时,老妈妈一个人坐在桌子前自己摆扑克牌解闷,老父亲是一位慈祥的美国大个子白人,坐在椅子上站起来很困难。人老先老腿啊。
有一天,他爸爸开车来得梅因看望他,我们中午一起吃了个饭,老人家一个人开车去住旅馆了。我很纳闷,他家那么大一栋小洋楼,怎么不让老父亲一起住呢?现在才明白,他们是互不打扰对方的生活,父母老子也一样。下次我去探望儿子,也去自己住旅馆。
有一次,他还带我去一个地方,英文叫:“nursing home”,我还以为是护士站。但进了房子,到处是坐在轮椅上,嘴角流着哈喇子的老人。后来才知道,“nursing home”就是养老院,原来美国人老了都进了养老院。没想到,三十年后,国内的养老院也遍地开花。
他给我办了一张德雷克大学教职工《工作证》,凭此证我可以在学校餐厅免费午餐,自由进入教授才可以进入的豪华阅览室。他还带我去参加法学院院长举办的家庭宴会。席间聊天,我和院长开玩笑说:我夫人和我母亲闹矛盾,把我夹在中间,苦不堪言。院长哈哈大笑:That's a universal problem(那是个世界性问题)。后来院长成了我的好朋友。
1993年9月17日在法学院院长家宴上,我与院长(左一)和他夫人(左三)
我刚到得梅因一个月,农业部同事就告诉我,何康部长要来得梅因,领取世界粮食基金会颁发的第七届“世界粮食奖”。这个奖项主要是奖励在世界粮食生产中作出卓越贡献的各国人士,相当于粮食或者农业上的诺贝尔奖,奖金额20万美元。
何部长家是革命世家,他本人解放前就在周总理领导下为革命工作。他解放前大学毕业,是位大知识分子,在部里特别重视年轻干部们的学习,当时部里干部的学习风气很浓。
1993年10月18日,他在得梅因登上“世界粮食奖”领奖台,儒雅大气,他说:“我是代表八亿农民领奖的。”他是第一位获得此奖的中国人,但20万美元奖金他一分不取,全部捐给中华农业科教基金会,用于奖励高等农业院校品学兼优的学生和农业科研项目。
何部长去年7月3日逝世,终年九十八岁。怀念他老人家。
第四章
瑞哥
汉密尔顿教授在他的农业法中心给我安排了一个座位,并配了台式电脑,但要用鼠标操作。当时国内电脑还没普及,我根本没见鼠标,基本就是一个电脑盲。我的邻座是一位刚从德雷克大学法学院毕业的学生,叫:戈瑞哥.安德斯(Greg Andrews)先生,为了大家阅读方便,我们这里暂且称他为“瑞哥”吧。
我和“瑞哥”在德雷克大学法学院农业法中心办公室合影,1993年9月13日
“瑞哥”一米八的大个子,满脸留着络腮胡子,他是汉密尔顿教授聘的助理。
“瑞哥”在德雷克大学法学院农业法中心办公室的工作照,1993年9月13日
别看他刚刚从法学院毕业,但比我还大一岁,已经有一儿一女,儿子与我儿子同岁,女儿比我儿子大两岁,都上学了。他夫人叫塔米(Tammy Andrews),在一所中学教法语。
“瑞哥”一家人来我在德雷克大学的宿舍聊天,1993年10月3日,德雷克大学
汉密尔顿教授整天忙得不可开交,我学电脑,查资料,打印文件,乃至生活小事,都是“瑞哥”主动教我的,有时直接带我上图书馆手把手教我查资料。
我看到我电脑右上角有个带缺口的苹果标志,“瑞哥”说这是“Apple”电脑的“Macintosh”。我想这苹果怎么能是电脑呢?一会儿是“Apple”,一会儿又是“Macintosh”,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儿。现在才弄明白:“Macintosh”是苹果公司早期开发的一款个人消费型计算机,中文翻译为:麦金塔电脑。他指着用来滑动电脑移动标志的工具,说这是“Mouse”。后来回国后好长时间不知“Mouse”就是“鼠标”(翻译的还挺形象)。
随后好几年,苹果电脑被IBM等其他品牌挤出市场,几乎被人遗忘了。谁能想到几十年后,苹果另辟蹊径,占领了全球的智能手机市场,成了世界五百强的老大。
我在德雷克大学法学院农业法中心办公室的工作照,右侧放着白色的麦金塔电脑,1993年9月13日,德雷克大学
美国的建国,就是因为欧洲的清教徒受到迫害,他们为了保护自己的信仰,万里迢迢来到新大陆,即“五月花号”和《五月花号公约》。新总统上任,需要手按《圣经》宣读誓言。所以,这个国家的基督教文化很浓厚,尤其是中西部地区,宗教传统很强。咱们中国以前是有村就有庙,而美国是有村就有教堂,在洛杉矶这样的大城市,教堂盖的更是雄伟壮丽,富丽堂皇。
所以,要了解美国,必须了解其基督教文化。比如这次新冠疫情来袭,他们有宗教情结的人,对新冠就没有我们那么恐惧,所以,他们完全放开后并没有发生大的社会震荡。
后来我才了解到,“瑞哥”的父亲就是一位职业传教士。他全家是非常虔诚的基督徒,每次在他家吃饭,都要先低下头祈祷:感谢主赐给我们吃的,阿门!后来他儿子上了神学院。
周末没事儿,我就跟他们全家上教堂,听他们唱圣歌,做祷告。教堂有免费午餐,还能认识很多人。我最喜欢听传教士在台上讲经,西装革履,口齿伶俐,情绪饱满,抑扬顿挫,一口气讲两个小时不打磕,正是我练习英语听力的好机会。
我断断续续地读了一点《圣经》,但“瑞哥”从未动员我入教。几年后我去阿肯色的泰森公司工作,与我的老板也一起读过《圣经》,他问我要不要洗礼?我说:我很尊重您们信教的人,但我没信,不能骗上帝说我信了,还是不洗了吧。
我是一个穷学生,“瑞哥”倾其所有帮助我,没有图任何回报。他的真诚,善良,宽容,博爱,让我终身难忘,同时也潜移默化的受到了他的很大影响。
美国是个汽车社会,没有车,不会开车,非常不方便。
有一天,“瑞哥”问我:你想不想学车?
我说:想啊。
他说:那好,过几天我带你去学车。
过了几天,他把我带到他家,从墙角开出一辆手动挡的旧车,然后带着我开到他家旁边的一个操场上,在操场转了几圈,告诉我如何挂档,踩离合,给油,刹车。我就开始练习,他在副驾驶陪着。第一次摸车,神经紧张,手忙脚乱,那个方向盘还死沉死沉。晚上我回到宿舍,两个胳膊酸痛酸痛。
就这样,一有时间他就拉我去他家练车。我还学习交通规则,并去交警队先考了笔试,一次通过。1993年12月底,他帮我与交警队约了路考时间。到路考那天,他把她夫人常开的一辆日产灰车小轿车开上,带着我去了交警队。
一位女交警上了车,坐在副驾驶,让我启动,开车。路边还有残雪,她拿个小本记录,一会儿让我左转,一会儿让我右转,我突然觉得方向盘特别轻盈,开起来非常舒服。最后把车开回交警队的停车场,女警察让我倒着泊进车位(back parking),没想到我竟然一把倒泊进位。
回到交警办公室,我坐在椅子上等了一会儿。“瑞哥”笑吟吟地挥舞着手里的小方片,说:高,您的驾照!
没想到,这美国驾照就这么搞定了,我与“瑞哥”击掌庆贺。在回他家的路上,我说:怎么今天的方向盘不死沉死沉了?他说:这是他家最好的车,电动方向盘,您学车的方向盘是无电动的。
大家都说美国人有两样东西不借:一不借老婆;二不借汽车。不借老婆是真,但不借汽车的确有例外:铁哥儿们是给借车的。
这就是我考驾照所开的他家那辆好车,左边站着的是他儿子,1993年,得梅因市
美国的早期移民,要在荒无人烟的地方垦荒造屋谋生存,所以,美国人的动手能力非常强。“瑞哥”家里虽然不富裕,但他在自己的房子专门开辟了一个“工作间”(garage),里头摆满了各种工具,汽车的一般毛病,他自己都能修。
1993年9月底的一天,他说他要到乡下帮朋友盖房子,问我去不去?我说去。第二天一大早,他开着车拉着我和他的儿子,走了两三个小时,到了他朋友的农场。
“瑞哥”乡下的朋友家正在盖房,衣阿华州茅草村(Moloy, Iowa),1993年9月30日
他朋友夫妇也是基督徒,女主人带个前面带沿,后面系带的小帽,扎个围裙,一下让我想起电影上看到过的十八世纪的英国乡村姑娘。我们简单吃了午饭,就开始盖房子。这房子完全是用木条和木板搭建,一点儿水泥都没用。我按照他们的指示,爬上房梁,叮叮当当就干起来。干到傍晚,我们收工,简单吃了点饭就开车返回。
十八世纪的英国乡村姑娘油画(网图)
我按照他们的指示,爬上房梁,叮叮当当就干起来了。衣阿华州茅草村(Moloy, Iowa),1993年9月30日
越走天越黑,但车速老是提不上来。“瑞哥”说坏了,变速箱出毛病了。我们只好原路返回他朋友家,他朋友赶快给我们安排住处。我住在楼梯边上的一个窗户下,正准备睡觉,突然发现皎洁的月光从窗户洒进房间。一看日历,是9月30日,正好是中国的中秋节。
第一次在异国他乡过起了中秋节,不禁想起了国内的家人。
但愿人长久,千里共婵娟。
人性是相通的。
“瑞哥”是我在美国交的最好的朋友。几十年过去了,我常常在梦里梦到他。有一次竟然梦见他把他的络腮胡子全剃光了,让我一阵好找。我打电话告诉他,他说他现在真的不留胡子了。从他寄来的照片看,他的确显得年轻了。
留学系列
吴限:我给福建偷渡客做方言翻译
余轩编辑、子夜审校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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